在一处不平整的路面上,自行车颠簸着。杜雨洁觉得自己也几乎被颠得散了架。她终于说,这辆车对你来说,太小了。
男人说,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。
杜雨洁听到这句话,心里冰冻了一下。手无知觉地松开。但这时,自行车却又颠簸了。下意识间,她再次搂实了男人的腰。
一如既往,他会来图书馆,借书还书。在某种默契中,还是有种亲密在建立起来。
杜雨洁感觉到自己的年纪,好像泡在醋中的蛋壳,一点点地软化、破碎。一些新鲜的、柔嫩的东西,忽然间暴露在了空气中,出奇地敏感。这让她有些胆怯。于是,自然地,她觉得她与这个男人间,形成了某种同盟的格局。这同盟的性质,是连她自己都尚未清晰的。但是,她的确是有了期待。
聂传庆在少年宫租借了一间练琴房,每个星期五用来上课。一天,在他上课的时候,杜雨洁坐在一边,看他用跨了十二度的大手,弹奏《革命》。这手有着过于宽大的骨节与奇长的手指,与他消瘦的身形相比,几乎不成比例。在这铿锵的音乐声中,手似乎又被更为放大了一些。他弹得有些忘我,有些忽略了关于教学的精神。他的学生敬畏地看着这个男人。苍白的败顶的中年人,刚才还在以恭谨的口吻教着他们指法,然而这时,脸85上却有了君王的表情。不可一世,独断专行。她也看到了他目光中的狠,是如此陌生,但却吸引了她。她的头上流淌着薄薄的汗,心跳在最后一个音符上戛然而止,然后在屏息中慢慢复苏。他回过头,微笑地看了她一眼,那种并不自信的、讨好的微笑。她鼓起掌,和他的学生一起。他是她的英雄。